2005年8月29日,星期一(GSM+8 北京时间)
浙江法制报 > 第五版:副刊 改变文字大小:   | 打印 | 关闭 
茶约
赵畅

  喜欢喝茶,那是孩提时生活在山村养成的习惯。白天喝,晚上也喝,只是这种喝茶,多出于一种习性。
    前些年,我去日本考察。当品过日本的茶道,方觉茶是可以这样喝的,喝茶其实是一种极致的享受。于是,开始慢慢喝茶,喝出些茶的细节和格调,那不是在别处,而是在办公室。
    一早来到办公室,第一件事总是洗杯子、打开水。当往杯里放入茶叶,续上水以后,这一天美丽心情也就开始了。透过晶莹,看着那些干枯的香茗舒展着肢体,慢慢将水染绿,于是随着由浅入深的茶水,加上窗外由浅入深的阳光,再加上由浅入深的心情,自己便拥有了一份天人合一的领会。
    喝上一口本地产的“觉农舜毫”茶,仿佛置身于青山秀水之中,又呼吸到那里清新的空气。想像那一株株茶树,避俗于湖畔的篁岭山巅,沐清风朝露,一年一度绽开满枝冰清玉洁之嫩芯,一定会广纳山间植物那清新之香气的。每每这样一种不期而至的清纯悠然飘来,办公桌前、文件堆上那种骚扰现代人的忧郁、烦恼、浮躁,甚至荒唐,顿时都化解在了那杯玲珑剔透的茶水之中。
    办公室里人来人往,万事陈杂,牢骚声、责怪声、叹息声,不免让人心绪杂乱。当你强打笑脸为来访者敬茶时,自己或许心情低落而无心喝茶。这种时刻,我宁愿干渴着,决计不会喝茶,也不会去喝水的,惟有待事情有了结局,人家离开后,我才会如释重负地去喝那杯等了很久的茶。事实上,也只有这时喝茶,才能让茶香润泽口齿之间,令两颊舌间顿觉溢溢生津,于是名利两忘,块垒顿消,欢愉复回。茶,以其柔韧的力量抵御着一切的困扰,让我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,亦终让我想及:喝茶,像一位寻访上门的同道知己,其只适于在办公室里不期而遇。
    每到下班,办公室常有朋友来访。一边喝茶,一边谈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,极其享受。古人云:温一壶月光下酒。从古到今,文人墨客好像都与酒脱不了干系。然而,我总以为,茶浓于酒。办公室里尽管陈设简单,没有音乐,没有风景,但并不缺气氛。三五知已,各把一杯绿茶,但凡心中所想,但凡心中所念,展露无遗。没有猜忌,没有隔阂和距离,没有面具伪装,铅华褪尽真情尽出。喝茶至此,便能体会其中不可言状的美妙,也算是喝出了味儿。喝出了味儿的茶,就像陷入了一场无法拒绝的爱情,让你回味无穷,让你心旌荡漾。而越是进入这样的境界,你就越是会选择你的钟爱——喝茶。
    充满生命力的茶,在命中注定的办公室,静静地诠释着工作、生活的全部意义。办公室的那杯茶,它正以自己的方式,在看似虚无和旁观的时光里,观望着工作、生活的内心风景。
    人至中年,不可能没有寂寞。只是寂寞不要成为自己生活旋律的短歌,不要成为生活画面的空白。寂寞,是因为事业忙,是因为家庭忙,忙了半生,而今该坐下来歇一歇,等一等灵魂。我总以为,在办公室喝茶,该是等待的最好方式,因为灵魂注定走向寂寞,应把寂寞变成心灵的顿悟、求索的驿站,奋进的起点。“古来圣贤皆寂寞”,我成不了圣贤,但我愿意正视寂寞,驾驭寂寞,与灵魂握手。
    苏轼有诗云:“从来佳茗似佳人。”坐在办公室,当人静静地,甚至是痴痴地望着那些茶杯里沉浮不羁、漂浮未定的茶叶在不经意之间躁动和迷茫,时不时又被一抹透过窗户的阳光泛出些许光点时,你好像是看见了自己,又好像是想起了一个无法忘怀的伊人,或者记起了一件总也在心里藏着的故事。于是,猛然觉得,人真的是离不开茶的,无论在家里,还是在办公室,抑或在其它什么别的地方。那草木之中的人不正是个“茶”字吗?每每当那看不见的精神层面上的东西远远大于眼前具象的茶时,我对茶的崇敬就更多些了,觉得在当今数不胜数的各种文化中,茶是最当得起文化这两个字的了。
    办公室的一杯茶,好似院墙边一丛生长得很快的芭蕉,是芭蕉叶上一场青碧的烟雨,烟雨里一条曲曲弯弯的小巷;又好像是一件古典的青花瓷,插着一枝杏花,杏花开放在一叠素淡的诗笺里,一直被来过办公室喝茶和想念办公室喝茶的人放在案上。在办公室喝茶别有一番心情,别有一番滋味。